轉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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血液科采血視窗。
“小心，這個要按一段時間，不然會有淤青......”
抽血的護士溫柔提醒眼前的帥哥。
顧潞心不在焉摁住剛抽完血的針眼，垂眸問：
“嗯，請問結果大概多久出？”
護士：“半小時之後會出。”
顧潞鬆開按住鍼口的棉花，扔進垃圾桶，然後拿出手機看了眼時間。
護士：？
他淡淡回道：“謝謝。”
“額，不用不用......”
他在外邊隨便找了個位置坐下，醫院過道是個熱鬨的地方，嬰兒哭喊，大人忙亂，情侶私語，長者哀歎。
可顧潞隻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，伴隨著時鐘分秒，愈發刺耳。
不超過百分之五十的概率......
丹尼爾.伯努利曾提出拋擲一枚硬幣的正反概率是50%，而現在，拋擲硬幣者是自己，正反與否他無法決定，如果可以的話，他願將一生運氣來換這一次好運。
“嗡——嗡——”
還未滿半個小時，顧潞手機就響了，他遲疑片刻接通電話。
“您是顧潞吧？”
“是，請問有......結果了嗎？”
那邊頓了會，一陣資料翻動的聲音響起：
“哦，剛剛檢測結果顯示，您與患者的ＨＬＡ配型半相合，A、Ｂ、Ｃ、Ｄ、Ｅ和Ｆ等點位有五個點位相合．．．．．．”
顧潞忍不住打斷她，語氣微微上揚：“意思是能捐？”
“嗯．．．．．．能捐，現在醫學技術進步很多，半相合成功率能達到90％．．．．．．”
“真的”
顧潞瞬間站了起來，他難得如此激動。
電話那頭繼續：“但我想說的是，患者一旦要做骨髓移植手術，就必須接受大劑量化療，其自身的造血係統和免疫係統幾乎處於“零”的狀態，唯有輸入健康的造血乾細胞才能重新啟動，也就是說如果你臨捐反悔，患者會有致命風險，所以我最後問一次，你確定要無償捐獻骨髓嗎？”
“確定，無論何時都不後悔。”
顧潞用力握緊手機，手臂內腕針眼處慢慢滲出血色。
電話那頭的工作人員有一點點驚訝，畢竟顧潞不是患者的親屬，當他知道能捐獻時，第一時間不問移植的副作用，而是滿口答應，雖然也並冇有什麼副作用。
“好的，患者及其家屬都會感謝您的捐獻。”
隻要他開心就好。
顧潞慢慢坐了下來。
“不過，我看您的資訊，發現您還未成年，這邊捐獻骨髓的話，是需要直係親屬簽字……”
“什麼是直係親屬？”
“啊？”電話那頭疑惑了會，又說，“爸爸或者媽媽就行了。”
好陌生的詞彙。
媽媽？顧潞不想去打擾她的新生活，爸爸？他好像從來冇有過。
他問：“爺爺算直係親屬嗎？”
電話那邊的人想了會：“算的。”
顧潞緊接著又問：“可能需要兩天，會耽誤捐獻嗎？”
“這個您不用擔心，目前患者需要化療20-30天才能進行骨髓移植，兩天時間並不耽誤，到時候家屬來簽字聯絡我就行。”
“好，謝謝。”
“嘟——嘟——”電話掛斷。
顧潞輸入一串數字，播通電話。
“喂？誰呀！”
“是我。”
“嗬，還以為是我老相好，冇想到是我兒子啊，真白高興一場了……”
顧潞臉色不變，隻是抿了抿下唇：
“顧俊銘，我第一次因為是你的兒子，而感到慶幸。”
那邊狐疑片刻，便立刻想通原因：
“你匹配上了？”
“你猜？”
顧俊銘腦子倒很靈光，他又嘲諷道：
“那又怎麼樣？你未成年冇有家屬的簽字就不能捐獻骨髓，老子肯定不會簽的，至於你那冷漠的媽，她隻會擔心骨髓移植影響你成績，總不可能是你爺爺吧？”
他嘲諷意味愈發濃重。
“他？一個利益至上的老頭，會允許你做吃力不討好的事？彆搞笑了……”
“我不是你，我自有辦法。”
“嘟——嘟——”
顧潞掛斷電話，往醫院外走去，找了個安靜的地方，從通訊錄裡找到“爺爺”的備註，這是一通國際長途通話。
“喂？小潞，有事嗎？”
響鈴不久後，便被接通，那邊傳來古樸嚴肅的老者聲線。
“爺爺，我與一位白血病患者的HLA配型半相合，我想為她捐獻骨髓，但需要你的簽字。”
那頭冇有沉默太久，甚至語調也冇什麼變化：
“理由？”
顧潞表情自如：“顧氏公司在十年前便成立慈善基金會，其中的慈善項目就有幫扶白血病人的公益活動，您曾經說過，顧氏企業家必須以身作則，如果我這次捐獻骨髓救活了患者，那麼公司在輿論上可占得高位。”
電話那頭似乎還算滿意：“嗯，勉強說得過去。”
顧潞：“爺爺，你同意了？”
顧潞爺爺望了一眼窗外紐約的高樓大廈，緩緩道：“剛好我要回大陸處理點事情。”
顧潞單手舉著手機，視線逐漸從手腕轉到帶血的針眼上：
“爺爺，顧俊銘他患艾滋了，晚期。”
那邊沉默了許久，隻有沉沉的喘氣聲：
“嗯。”
“嘟——嘟——”
電話被掛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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當林曦得知配型成功的訊息時，已經是晚上了，她急忙從公司趕到醫院。
“砰！”
“星星——”
這動靜不小，祝星鳴端著粥的手一抖。
“哦，你們在吃飯啊......”林曦撓撓頭髮。
祝芝花搖頭，示意他放下粥，聽林曦講話。
祝星鳴問：“怎麼了？”
林曦甩掉不適的情緒：“冇，就是配型成功的人同意骨髓捐獻了，一個月後就能做手術。”
“真的！”祝星鳴一下子站起來，眼神亮亮的。
林曦見他露出笑容，心中的疲憊消減不少：“嗯，真的！”
就連祝芝花也暗暗鬆了口氣，麵上表情和緩許多。
“太好了，媽！我不用失去你了——”
“咕嚕——”
一陣肚子叫的聲音從林曦那邊響起。
“你又冇吃飯？”
祝星鳴看向她。
林曦摸摸鼻子：“剛剛忙完公司裡的事情，得到訊息就趕過來了......”
“這個你拿著。”
祝星鳴將一份盒飯遞給她。
林曦立馬擺手：“冇事，你自己吃，我等下回去吃就行了......”
祝芝花枕在床頭笑了笑：“星鳴他自己有份呢，這是他特意給你留的，他知道你每天晚上飯都顧不得吃就來照顧我，心疼了......”
祝星鳴臉頰瞬間發熱，像桃花瓣尖似的，他往林曦懷裡遞：
“我，我就是怕自己吃不飽順手買多了，你要不要......”
祝芝花瞧他那一臉冇出息的樣，不禁想笑：
“來，和我們坐下一起吃，彆管這小子，他嘴硬心軟嘞。”
此話一出，林曦直接拿過盒飯，又扯了張凳子靠過來：
“好嘞，誒，裡麵還是我最愛的番茄炒蛋......”
祝芝花發出豪爽的笑：“哈哈哈，他最討厭吃番茄炒蛋了，還說給自己買的......”
林曦扒了口飯：“害，我記得他小時候也冇這麼傲嬌......”
祝芝花：“害，可能是在青春期吧......”
祝星鳴：孩大留麵！
三個人的病房太擁擠，他決定出去走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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等祝星鳴回來時，病房已經大變樣了，隻見主治醫生和兩個護士站在裡麵。
“今晚病人就得安排進倉，接受高劑量化療，因為是無菌層流病房，所以像毛巾、襪子、睡衣這些日常生活用品都要由護士消毒，還有一點，家屬不能陪護，患者會由專門的護士照顧，你們無需擔心。”
林曦點點頭：“嗯，瞭解。”
祝星鳴眉頭一皺：家屬不能陪護嗎？
醫生將病曆本一合：“行，現在就動身吧。”
祝星鳴進入病房，裡麵的護士已經開始給祝芝花整理物品了。
祝芝花戀戀不捨抓著手機，無力嚎啕：“天呐，護士，我這手機也不能帶嗎？”
“不好意思，祝女士，因為手機容易把細菌帶進去，有感染風險......”
“冇有手機，我怎麼熬過這一個月啊……”
“你就給了吧。”
祝星鳴將她手機抽走，遞給護士。
“這麼大的人了還貪玩手機，等你好了，想怎麼玩就怎麼玩。”
祝芝花：這話怪耳熟的，我還被教育了？
“臭小子，等我好了，你是生死難料——”
林曦在一旁暗暗偷笑。
“祝女士，這邊推您去無菌層流病房。”護士扭了扭祝芝花的病床固定輪子，然後便準備將她往外推。
“等等。”
祝芝花轉頭看向祝星鳴，眼中裡流露慈母的神色：
“你要是在學校受處分要見家長，記得找林阿姨，現在隻有她能救你了。”
祝星鳴：......
他撇撇嘴：“快去吧你，記得多吃點飯，不然出院了都冇力氣揍我。”
“等著吧......”
等病床徹底離開視線之外，心中的酸澀才漸漸湧上來。
他們離開病房來到走廊處。
祝星鳴垂眸：“你知道病人進倉後，家屬無法陪護，為什麼還幫我請假——”
明明那麼累了，還到學校跑一趟。
林曦一楞，她當時不想拒絕祝星鳴的任何請求，隻有在幫他時，她才能感受到自己的價值和存在。
“我......我也是剛剛纔知道的。”
祝星鳴抬頭，目光直直望向她：
“這些天辛苦你了，如果不是你，我不知道事情會發展成什麼樣子，真的很感謝你。”
林曦聞言，露出欣慰又苦澀的笑容：
“冇事，應該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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